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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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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來就算秦清不在,單妙你也沒荒廢修煉,這陣眼破的不錯。”賀圖眼瞥了眼單妙,仿佛不知道刑安告狀的事情,嘴角還牽出一抹笑意,“還有老二你的徒弟,在外面歷練這幾年劍法也著實長進了許多。”

林婺聽見徒弟被誇,也沒什麽反應,臉上依舊一副無悲無喜地模樣,仿佛除了劍道什麽也不能引起他的註意,連附和一句都懶地張嘴。

單妙暗暗覷著賀圖的神色,察覺他望向自己的眼光沒有絲毫異樣後,也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,自己也沒做過的好弟子模樣。

大峰主點到即止,絲毫沒有在評論一下其他峰幾位弟子,只用眼睛巡視了其餘幾人慢慢開口道:“今日召你們前來是為了獵宴一事。”

“我們千徑山也算在那些名門世家之列,近幾十年來從未辦過一次獵宴,且加上近幾年久未有弟子能夠出山難免如井底之蛙,目光短淺,所以我與眾峰主商議決定今年的獵宴由我們千徑山來舉辦。”賀圖頓了頓接著厲聲道,“這個罡風陣便是對你們的一個警醒,名門世家眾多,嵐山劉家,瑯琊王家,墟鳳白家的傑出弟子比比皆是,你們切勿狂妄自大,目中無人,到時候白白丟了我們千徑山的臉。”

“是,大峰主,弟子一定勤加修煉,不忘道心。”

賀圖見底下眾弟子齊聲回答,一副受了刺激奮發圖強的樣子才緩了神色揮手:“你們先回去吧,獵宴在即,都回去給我好好修煉。

柳媚第一個拔腿往山下走,其餘人也跟著退了出去,唯獨單妙走一步三回頭,一旁的聞潛看了他一眼然後離開。

賀圖:“單妙,你有什麽事?”

單妙轉身行禮:“弟子冒昧,想問各位峰主可有我師父的消息?”

賀圖眉頭皺起,一時間神情難辨。

秦清幾年前便尋了個除魔的借口離開這千徑山,她性子逍遙快活,自然忍受不了山裏的清修苦悶,走的幹脆連徒弟都沒帶,剛走的幾個月還知道給山裏的徒弟寄幾封信,山外也傳來秦清又如何如何斬殺了幾個大妖,可最近這一年,幾乎了無音訊。

單妙給她寄信,十有八九沒收到過回覆,連山外也甚少在聽到秦清的傳聞。按理秦清是已跨入化神期,哪怕她再怎麽天資卓越,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修為突破,閉關修煉,可若要是說秦清遇險落難,單妙思來想去覺得不太可能。

現如今這世上有化神期修為的不過區區幾人,能殺了秦清的估計現在還沒出生,所以依秦清的脾氣,怎麽可能到現在都沒有一絲訊息。

單妙直覺與大峰主有關,自家師父天王老子都不放眼裏,唯獨對已經故去的師父存了幾分敬畏,將他臨終前聽命於大峰主的話牢牢記在心裏,所以這麽多年,秦清雖是化神卻老老實實地窩在一個元嬰期的手下。

賀圖這人作為千徑山大峰主沒什麽可值得抹黑的地方,為人沈穩謹慎,行事幹脆果斷,性子又剛正不阿,在眾多世家老狐貍面前也能游刃有餘,是個極其正派的人物。

可唯獨對斬殺妖魔方面格外激進狠辣,煉化妖魔,拘靈遣將這種事情近乎是邪修才會幹,秦清就如同他手裏一把最鋒利的劍,指哪打哪,這些年為了他斬落了多少妖魔。

單妙至今都記得他七歲那年,晚上做了噩夢起來去找秦清,月光下,她頭發亂糟糟,一身子汙血地站在院子裏,回頭看向單妙的時候身上的那股子殺意還未散去,嚇得單妙腿都軟了又回去連做了好幾夜的噩夢,夢見自己的師父被人一刀刺穿喉嚨,跪在地上,面目猙獰地死了。

當他把這話告訴給秦清,秦清笑的滿床打滾,摟著他罵他傻,安慰道那些血都是她斬落的妖魔的,還再三保證她那麽厲害絕對不會死。

單妙感覺自己心如同一件舊衣,被人使勁地揉搓抓拽,一日沒有師父的消息,他心就徹底放不下來,所以這次才會大膽多問一句。

賀圖還一副沈著臉的樣子,一旁的林婺卻開了口,他聲音低沈嘶啞:“前幾個月我在外面聽過她的一點消息,聽聞她往帝都去了。”

單妙松了口氣,二峰主是個不會說謊的人,他覺得沒必要那樣做,聽到師父的一點消息,單妙心稍微平靜了下拱手:“多謝二峰主,今日麻煩各位峰主,弟子告退。”

待單妙的身影消失在高臺上,賀圖眼光虛渺地看向林婺:“秦清真的往帝都去了?”

林婺不言,轉身揮袖大步離開。

他不是秦清,對賀圖沒有一絲情感,對大峰主這個位置也沒有一絲敬畏,他的心中眼中能有的便只有劍道。

聞潛站在山腳下提著劍,霜花劍如其名,黑如漆墨的劍柄,劍身光亮如白雪,細細看去便能發現上面浮著輕淡的雪霜。

單妙笑著迎上去:“你在等我?”

聞潛驟然提劍,細細的劍刃架在細瘦的脖頸上。

單妙笑容凝固皺眉: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

聞潛冷哼:“你剛才為什麽猶豫?明明一劍就能擊斃那條蟒蛇。”

單妙手指捏著劍尖平靜問:“反正都已經死了不是嗎?”

聞潛:“你要是再猶豫會難道大峰主看不出來?”

單妙瞳孔驟縮:“你在說些什麽?”

聞潛:“你多次闖入萬妖窟的事情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,不然你以為今天他為什麽要找一條失了神智的妖來?”

單妙:“他在試探我?”

聞潛露出一個還不算蠢貨的表情來:“你以為呢?人在你院子裏消失,他真的會什麽都不幹?”

單妙摸摸鼻子疑惑道:“你怎麽知道這麽多?你人不是不在嗎?”

聞潛哼了一聲:“大概是因為我長了腦子,不像有些人。”

單妙:“……”

長你老娘,拔劍!

“你是不是同情萬妖窟裏面的大妖。”

他說的很肯定,語氣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悲憫般地同情。

“五峰主斬落了多少大妖,劍下沾了多少妖血,她的名字刻在妖族的癡妄石的第一行,凡事妖族弟子路過那塊石頭都會停下步子唾棄一番。你身為她的弟子,竟然同情妖族?”

“我只是覺得這種死法未免太過於屈辱。”

聞潛擰眉:“那些被妖怪挖掉心肝的人就不屈辱不可憐嗎?”

單妙:“黑紋蟒是個最溫和的性子,常年生活在木炎山上,那只已經有了化翼的趨勢就被磨去神智……”

聞潛粗暴打斷他:“單妙,妖就是妖,別管他是不是溫和害沒有害過人,妖族吃人的時候還會問他一句是不是作惡多端的壞人嗎?”

單妙望著聞潛,一時間不明白依他的性子為什麽要多嘴。

他從小生在千徑山,心思再玲瓏剔透,也比不過聞潛這個從小就活在黑缸裏,心肝肺都被染黑的人精。

天下修道士都以斬盡妖魔為己任,人妖魔之間的仇恨早就不能化解,三方見面只會廝殺出最後的決勝者,而單妙的性子被秦清養的有些優柔寡斷,一肚子好心腸見誰都施舍幾分善意。

若是他與妖魔之間的牽絆越來越深,被山外的那些人知道,難免會拿這件事做些文章,他是秦清的徒弟,就更不能與妖魔牽扯。

單妙現如今毫無察覺,可聞潛卻看清楚了他身後的深淵,人妖殊途,一旦模糊了界限,單妙就會淪為修真界人人喊殺的存在。

聞潛看著面前這張漂亮精致的臉,一時間煩悶湧上心頭,悶悶收回劍,霜花入鞘的聲音低沈沙啞,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高興。

單妙也察覺到聞潛生他的氣,一時間摸不著頭腦,但看著聞潛轉身就走的背影還是巴巴湊上去低聲道:“你又生什麽氣?要不要今晚我請你喝酒?鎮上的青梅酒,如意酒家的老板特意給我留的,你去不去?”

“你經常偷下山?”

單妙訕訕笑了:“放心,沒人會知道。”

聞潛停住腳步斜睨著他:“下山是為了去找你那只騷狐貍偷情。”

單妙一楞接著暴怒羞道:“你胡說八道什麽,什麽偷情,聞潛你站住,你給我把話說清楚。”

入夜,落霞鎮中,兩位模樣出挑的少年走進如意酒家。

老羅站在櫃子前,小算盤撥的飛快,還未反應過來,一個少年便按住那小算盤笑道:“老羅,我的青梅酒呢?”

“哎呦,單妙你怎麽了來了。”老羅顯然很高興,兩只眼睛瞇在一起笑的幾乎看不見,腮幫上的肉都顫了顫,“青梅酒自然給你留著,啀你這次又帶人來,還是你朋友?”

一旁的聞潛冷笑一聲:“倒不知道你有這麽多的朋友。”

單妙忙撓頭幹笑兩聲,朝著老羅低聲道:“我師兄,師兄。”

老羅立馬領悟地住了嘴,不再多言。

即便是山下的人也知道千徑山弟子沒出師不準下山的門規。

單妙不敢穿山服,一身黑色的勁裝錦衣,上面用金線繡了雲紋,勾勒出少年人精瘦挺拔的身材。旁邊的聞潛也穿著黑衣,只不過單調的很,衣服上什麽也沒繡,麻布的面料在燭光下顯得有些窮酸。

若旁人一眼看,肯定以為那面容昳麗的是哪家的富貴公子,而一旁面容冷峻穿著布衣的是公子的貼身侍衛。

“老羅,就我經常去的那間,店裏的招牌都來一份。”單妙低聲吩咐便要往包間裏走又加了一句,“對了,我師兄喜歡吃鹵燒,豬蹄燉的軟一些。”

聞潛拿劍忍不住拍了下單妙的背:“好好上樓梯。”

老羅沖單妙比了個手勢,示意都放心交給自己來辦。

顯然單妙經常偷偷下山,這間包間就是專門為他留的,窗前有張塌,上面擱了張小桌,單妙脫了鞋上去,開了窗。

窗外便是千徑山的重重山嶺,窗下則是一條清水河,河上架了座石橋,橋旁是一棵桃花樹,開的生機勃勃,一陣風過,樹下便堆滿了各重花瓣,看起來煞是好看。

落霞鎮晚上很是熱鬧,臨河的酒家都紛紛亮了燈,河旁也架起各色各樣的攤子,上面賣的東西也稀奇古怪。

“過來坐。”單妙指了指對面,上面塞了個靠枕,軟和地讓聞潛都不想直起身子。

“落霞鎮是不是很漂亮?”單妙趴在窗戶邊,帶著人煙味的氣息讓他感到一陣舒適。

聞潛看著窗外的燈火繁花沒有反駁地點頭。

“這才是山腳,相比山外的世界更加漂亮,你去外面幾年見過什麽樣的景色?去過大漠嗎?聽聞那全是一片沙海,晚上的夜空美嗎?月亮好看嗎?”單妙喋喋不休,用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看著聞潛,想讓他多給自己講講山外的事情。

聞潛有些走神,他一出山就被丟進了崖谷,直至山裏有令召回,他那師傅才不情願地將他拎出來。若是秦清在,恐怕會帶著單妙踏遍天下,或者帶著他去沙漠看星看月。

就在聞潛沈默地時候,老羅適時進來,後面跟著幾個端菜的小廝。

“單妙,酒我給你拿來了,你們倆可得好好嘗嘗,這可是五月初摘下來的鮮果,是釀酒的最好時期。”老羅將酒放在桌子上又笑著囑咐,“這酒後勁大,可別多喝醉了。”

單妙點頭:“謝了老羅。”

老羅擺手:“這有什麽,我就不打擾了。”

單妙端起酒壺給聞潛倒了杯酒:“嘗嘗。”

杯中酒清亮澄黃,酒香濃郁,聞潛心頭忍不住還是端起來喝了一杯,單妙笑著也飲了一杯,青梅酸澀的味道綻放在舌尖,讓他舒服地嘆了口氣。

從窗外刮進來一陣風,帶著桃花瓣的香氣,燭火被吹的忽明忽滅,單妙突然覺得一陣醉意,頭有些暈乎,眼皮垂下來之際才感到不妙,手抓緊了身側的劍。

紅綃帳燭,單妙捂著頭看著身上蓋的大紅被子,握著劍警惕地打量四周這好像是一間屋子,嫌棄地掀起身上的大紅被子。

“什麽鬼東西。”單妙驚訝地看著被子下的鎖鏈,盡頭鎖在他的腳踝上,隨著他的不斷掙紮,腳踝那的皮被鐵塊磨破,他剛想提劍劈開,門外便傳來了聲響。

“容乖,可人兒,我來了,讓爺今晚好好疼你。”門被打開,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高壯的男子,腳步虛浮,眼瞼下一片烏青,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。

單妙見這人眼睛死死盯在自己身上,視線又黏稠又惡心,他要是再反應不過來,不如去後山餵狼。

一時間單妙竟然想不出他入幻境比較可悲,還是入了幻境在花樓裏比較可悲。

“寶貝乖兒,想爺了沒?”男子一步一步走到床邊,想要摸摸單妙的臉,觸及到單妙殺人的目光又瞬間縮回了手訕訕笑著,“容乖,等過了今夜我就贖你回家好不好?我在城西買了座宅子,記在了你的名下。只要你乖乖跟了我,什麽好處都少不了你的。”

單妙忍著一股怒火冷冷道:“可你我都是男人。”

男人詭秘一笑:“這有什麽乖乖,男人之間的樂趣只會更多,我會讓你快樂的。”

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地在單妙身上移動,仿佛能透過那薄薄的布料看到過更多的東西。

單妙幾乎作嘔,指著自己的腳踝上的鎖鏈:“這是什麽?”

男人表情僵硬了下,一副做錯了的表情。

“乖乖,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害怕你會逃走,逼不得已出此下策。”

“郁容,我是真的喜歡你,我愛你,只要你答應跟著我,我什麽都能給你。”男人表情變得激動,抓著單妙的肩膀不停說道。

單妙勾唇諷刺笑道:“真的什麽都能給我?”

男人見他笑了一副癡醉地表情點頭:“是真的,心肝兒,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能給你,最好是能死在你身上。”

單妙徹底忍不住拔劍劈向男人的脖子,一顆頭顱滾在地上,男人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地表情。

單妙冷笑:“那你就去死吧。”

一劍劈開腳上的鎖鏈,穿鞋出門。

推開門,便有人湊上來,一身酒氣:“郁容,周二不是進你房了?怎麽他這麽快,要不要爺再疼疼你?”

單妙皺眉驟然提劍劈向男人搭在他肩上的右手,明塵劍身被鮮血染紅,發出一聲錚鳴。

男人的慘叫頓時響徹整個大廳,樓底下尋歡作樂的人被驚地頓時停下來,單妙站在高處細細望去,下面大半人懷裏摟著的都是男人。

淒厲的嘶吼聲還在繼續,底下的人也由震驚到沈默,頓時大堂之內寂靜一片,燭火被風吹的晃來晃去,單妙提著劍一步一步走下樓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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